Tanahleng

你生病了

(短篇小說)

你叫傑克。二十五歲。在一家員工十五個人的公司做客戶關係的工作。在畢業之後一直都是從事這個工作。薪水也跟從前一樣多,只夠糊口。你還住在從前一模一樣的房間,在潮濕屋頂底下跟室友一起住的地方。但租金也是跟從前相同、讓你不需要花費到你所有的薪水。還有舊的床墊,讓你醒來時感覺屁股像被麻醉一般。還有一如既往地打擾你的外面聲音。還有像以前一樣無幻想的未來。

不過幾天前發生一個變化:你生病了。應該沒事,不是吧?但是狀況迫使你請無薪病假。這個讓你好煩惱。你目前試著不要想得太多,只躺在床上。床很臭,因為發燒讓你出了數次汗。你醒了三次,換了三次睡衣。胸部上都是汗。第一次,你洗澡,但第二次你沒洗,因為水過於昂貴,而且最近你的錢少了一點。臭比缺錢好得多。

你剛嘔吐。好奇怪吧,嘔吐讓你臨時覺得像復原一樣。你利用這個感覺復原的時刻上網和打開那個叫 First Aid 的 app。它讓你選擇你的症狀是什麼。噁心、嘔吐、疲乏?點好了。拉肚子?幸好還沒。 App 給你做初步的診斷。它推薦你用它打給醫生,在線上看病。按分鐘收費。但是沒有會賠償你的保險公司,所以你希望處理的時間不會太長。你查詢一下你的帳戶餘額是多少。還好,你打給醫生十幾分鐘就可以了。超過十分鐘的話,你就會要中斷電話。但幸好,app 有讓你限制通話的時間的功能。

你尋找個醫生。幾秒之後,有一個醫生接起來。他的臉在小螢幕上出現。他看起來很累。其實他看起來不比你健康。眼睛下邊有黑眼圈。像很久沒睡一樣。你無所謂,只需要他給你盡快地看病。你和他連招呼也不打, 立刻開始對話。你盡可能簡明地講你的病情。你快速回答醫生的幾個問題。你同時一直盯著計時器。懷疑他故意說話說得很慢,只是為了延長通話,還是你在變成偏執狂吧?你不確定,但你已經決定,評分的時候,你給他的分數不會超過五分(滿分十分)。 醫生給你開藥方,建議你沒有好轉的話就去醫院。你說「好的」,但你心裡在想「不行」。去醫院要借幾年的債、在擁擠的走廊等待、被護士急忙地照顧。你希望不要這麼辛苦。通話結束了, 你已經轉帳成功,你查看藥方。大多數蠻貴。你再躺下,覺得你的錢是白白浪費的。但為什麼呢?你以為遠端看病後你會復原嗎?

你又醒了。一點都沒有好轉。你的眼睛閉著,你試著不理你身體的感受。你想像自己在天空裏很遠的小雲上飄著。像變成了孩子一樣。身體弱、任由擺布的小孩子。你想起來發過燒的第一次。你記得那時候,爸爸來收拾你的床,像小王子一樣。媽媽來摸摸你的額頭、量體溫、吻一吻。但是今天沒有誰會來照顧你。你像被拋棄、病倒的流浪兒一樣。你是被監禁在疼痛身體裡面的超自然生物。你完全無能為力,什麼都做不了。你只能希望,希望明天會好一點。你睡著,或者是昏迷吧。

過了一天,你一點也不比昨天好。你真得去醫院,但你的錢不夠,所以你就在等,一動也不動。你開電視,想消遣一下,但聲音讓你頭更疼,所以你馬上關掉它。

過了兩天,你忽然中風,你就死亡了。

翻譯校對:李珮綺。謝謝!
2018年7月26日